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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淑真一首暮春美词,清空婉丽,意蕴深沉

作者:慢慢失忆来源:网络2024-04-20
朱淑真一首暮春美词,清空婉丽,意蕴深沉

谒金门·春半

宋 朱淑真

春已半,触目此情无限。十二阑干闲倚遍,愁来天不管。

好是风和日暖,输与莺莺燕燕。满院落花帘不卷,断肠芳草远。

春光已匆匆过去了一半,目光所及,繁花凋落,春天将要逝去。我整日斜倚栏杆,徘徊眺望,伤春逝去的愁怨,袭上心头,上苍也无法帮助摆脱。年少时,总会有那样一个人,带着温暖的笑容,突然闯进自己懵懂的青春。从此心里住上一个人,那些眼波流转,盈盈浅笑从此在心里深深地镌刻。很多年后,即使隔着遥远的光阴,关于他的一点一滴仍历历在目。温暖着,呵护着,想念着,铭记着,希望来生见面还能记起。

风和日暖的春光里,独自倚靠在栏杆旁。看时光缓缓穿越落日余晖的天空,穿越繁华的红尘,慢慢地流淌。那温暖的阳光里,双双对对的莺莺燕燕飞来飞去,快乐似神仙,而心中那淡淡的往事,曾经的那些记忆,曾经的灵魂悸动在此刻又清晰如昨。于是知道,有些人有些事,有些美好的记忆,终究无法忘记!那些埋在时间里的秘密,如同暗夜里绝美绽放的花朵,静静地在回忆中散发幽香,回头遥望时,依然温暖美好,只是往事已随风飘散。有缘遇见,有如花开过,花香满庭院。

落花满地,垂帘未卷,不忍看那花落春残的景象。只有那幽幽碧草连天而去,浩茫无际,望之令人断肠。锦瑟年华里,那些人那些事当时无论如何缠绵悱恻,都抵不过指间的光阴,一寸寸流走,在时光的流转中渐行渐远。那些缠绵往事终会让人恍若隔世。

唯有“十二阑干闲倚遍”后,那一声“愁来天不管”的仰天长叹令人幽怀落寞。这也许是辗转千年的红尘孽缘与宿命。

一篇美丽的词,包容着她生命中最美的锦瑟年华。

从这首词中,八百多年后的我们读出的是一种无边无际、苍茫浩渺的春愁。这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如花红颜内心深处散发的弥天愁雾。

“春已半,触目此情无限”。暮春时节,花落红飘,流水无情。在一个落寞伤感的女孩子眼中,触目皆是伤心景象。这一句令人想起李煜《清平乐》中的“别来春半,触目柔肠断”。

“十二阑干闲倚遍,愁来天不管。”她登上高楼,愁情满怀,竟倚遍了那十二道栏杆。“十二”极言其多,未必是确数。这里“阑干”为女子闺阁的代称。女子倚栏看那花开花落,满眼满怀都是香消玉殒与年华渐逝的感伤。倚遍栏杆,愁苦难当之际,这弱女子不禁发出了“愁来天不管”的叹息和怨嗔。意谓:“老天,你怎么如此冷漠无情!”尽显心中愁意之深之广和郁结难解。可见,她心中已是心乱如麻,近于绝望。

朱淑真《伤别》一诗中也有云:“逢春触处须萦恨,对景无时不断肠。”纵有春光无限好,却令伤心人触目断肠,愁怨满怀。上片写的是时令和女子倚栏而惆怅的形貌动作。作为对生命意识和时令节序最为敏感的词人,朱淑真面对满眼春光,自然会触目生情。下片就点出了惆怅的因由。

“好是风和日暖,输与莺莺燕燕。”风和日暖,春光明媚,百花竞放,万紫千红,到处呈现出盎然生机和春趣。这样的春光里,本当像上次湖畔同游一般,和心上人在一起同享游春之乐。不想春景虽好,自己心头愁怨难当,觉得满眼春光白白送给那些成双成对地享受春光的黄莺和燕子。“莺莺燕燕”双字叠用,点明是双双对对的情侣,作者在诗集《恨春五首》之二里写道:“莺莺燕燕休相笑,试与单栖各自知!”更突出了自己的孤独寂寞,表达了对知己情郎的深深思念。

“满院落花帘不卷,断肠芳草远。”“帘不卷”却知“满院落花”,可见春景在心中早已了然。花开无语,花落无声。眼前那郁郁苍苍、绵绵不断的连天芳草,引领出一片茫茫无际的断肠情怀,一个幽远、清空的境界。

“断肠芳草远”一句,收得清空婉丽,意韵深沉,令人荡气回肠。朱淑真曾在《暮春有感》一诗中说:“故人何处草空碧,撩乱寸心天一涯。”《晚春有感》也有句云:“断肠芳草连天碧,春不归来梦不通。”由此可知,她所思念的人在漫天芳草的远方,相思而又不得相聚,故为之“断肠”。

这样的结尾,让人想起晏殊的“当时轻别意中人,山长水远知何处”(《踏莎行》)、李清照的“人何处,连天芳草,望断归来路”(《点绛唇》),言有尽而意无穷。后来人们多以“断肠芳草远”一句来作为《断肠集》的注脚。

古时的女子常常不能自主婚恋之事,因此常常怨天尤人。《诗经·鄘风·柏舟》就是这样一首诗:

泛彼柏舟,在彼中河。髧彼两髦,实维我仪。

之死矢靡它。母也天只!不谅人只!

泛彼柏舟,在彼河侧。髧彼两髦,实维我特。

之死矢靡慝。母也天只!不谅人只!

大意是:

飘来一条柏木船,飘呀飘在河中间。蓄分头的那少年,实在讨得我心欢。誓死不把心来变。我的娘呀我的天,就不相信我有眼!

飘来一条柏木船,飘呀飘在大河旁。蓄分头的那少年,实在是我好对象。誓死不把手来放。我的娘呀我的天,就不相信我有眼!

主人公原是一个待嫁的姑娘,她的意中人是一个青春少年郎——他披着两髦,可知尚未加冠。姑娘的选择未能得到母亲的同意,而母亲又强迫她嫁给另一个人,所以她满腔怨恨,誓死不肯,呼娘唤天,发誓要和母亲对抗到底:“母也天只!不谅人只!”她希望母亲能谅察她的心,立誓除非死去,否则一定要和心上人在一起:“之死矢靡它。母也天只!不谅人只!”

这样的呼喊声质朴、强烈而怆痛。

《诗经》里还有一首《将仲子》,盼望爱情而又不敢追求爱情的女子说:

“岂敢爱之?畏我父母。仲可怀也,父母之言,亦可畏也”,

“岂敢爱之?畏我诸兄。仲可怀也,诸兄之言,亦可畏也”,

“岂敢爱之?畏诸人之多言。仲可怀也,诸人之多言,亦可畏也”。

这是古代女子对真诚爱情得不到父母兄弟和社会承认的血泪叹息,同时也昭示了礼教的强大与可怕。朱淑真所在的南宋时代,正是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观念深入民间的时候。相比《诗经》里呼天抢地、撕心裂肺的痛哭,朱淑真的这首词就含蓄得多:“十二阑干闲倚遍,愁来天不管”、“满院落花帘不卷,断肠芳草远。”然而,从这首词中,我们隐隐感受到了朱淑真的爱情悲剧正在慢慢走近。朱淑真心中虽也有恋人,但她却不能违背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,不得不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,因此,她的痛苦比《柏舟》中那个女子更压抑、更深沉。

其实,古今中外,在择偶的问题上,父母亲和女儿的意见都往往不能一致。母亲相中的,女儿不屑一顾;女儿中意的,母亲坚决不准带回家来。例如白俄罗斯民歌《妈妈要我出嫁》中,妈妈给女儿挑了好多人家,女儿的表态都是“妈妈我不嫁给他!”印度尼西亚民歌《哎哟妈妈》中,女儿为自己辩解说:“哎哟妈妈,你不要对我生气,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。”

父母和儿女的意见不统一,爱情就发生了危机。女儿要么放弃己见,要么作坚决的抗争。诗经《柏舟》中的女主人公是持后一种态度的,坚决到这种程度,父母也就难办了。但要父母改变主意也不容易。所以女主人公一面誓死维护爱情,一面从内心发出沉重的叹息。

但在礼教气氛浓厚的南宋时代,朱淑真却不得不听从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,违心地嫁给了一个她原本不爱的人。从此,开始了她“一生抑郁不得志”的婚姻生活。

这是朱淑真命运的转折点。当爱的人消失以后,接着走进她生命的人又会是谁呢?

这个人的身份,历史上众说纷纭。有的说她“嫁为市井民家妻”,如收集朱淑真诗词之作的魏仲恭在《断肠集序》中说:“早岁不幸,父母失审,不能择伉俪,乃嫁市井民为妻……一生抑郁不得志,故诗中多忧愁怨恨之语。每临风对月,触目伤怀,皆寓于诗,以写其胸中不平之气……竟无知音,悒悒抱恨而终。”

受此影响,甚至有人认为朱淑真的丈夫是一个田野农夫或是市井贩夫走卒。明代《尧山堂外纪》中称:“其夫村恶,蘧篨戚施,种种可厌”。台湾作家柏杨也说:“像《断肠诗词》的作者朱淑真女士,以一代才女竟嫁了个不识之无的庄稼汉……”但是,以上种种都是以讹传讹。试想在当时门当户对盛行的时代,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嫁给贩夫走卒呢?如果是这样,那位一心应试科举的书生似乎是更符合朱家父母的心愿。

其实,根据朱淑真自己诸多诗词透露出来的情况,她后来的夫君是一位官吏无疑。朱淑真《断肠集》中的大量作品都是对孤寂感情生活的哀伤感叹,而不是因为市井家庭生活困苦潦倒而倾诉悲辛。在《春日书怀》中,朱淑真更是直接点明:“从宦东西不自由,亲帏千里泪长流。”她曾经跟随丈夫宦游东西,也曾经以夫人的身份出入王谢府第,还曾经在《江上阻风》一诗中写道:“拨闷喜陪尊有酒,供厨不虑食无钱。”可见她是从来不为钱财操心的。她在《酒醒》一诗中写道:“梦回酒醒嚼盂冰,侍女贪眠唤不应。”在《睡起》一诗中又写道:“侍儿全不知人意,犹把梅花插一枝。”有酒喝,还有侍女、侍儿,又岂会嫁得市井民家?

这一切都证明她嫁的是一个衣食无忧、生活优裕的官吏。不管何种说法可信,有一点是相同的:即她所嫁非偶,婚后很不幸福。朱淑真父母以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逼得朱淑真舍旧情,作新妇。如果是一般女人,对于这样的婚姻可能也就满足了。可朱淑真天赋才情,情感丰富,“才色冠一时,然所适非偶”(《渚山堂词话》),因而对于精神世界的交流更加看重。传说朱淑真于抑郁中别有所恋,她的《元夜》诗中有云:“但愿暂成人缱绻,不妨常任月朦胧”。“断肠芳草远”,当是喻指词人心目中热切思念的人。

这就注定了朱淑真的婚姻是一个悲剧。世间不如意之事多矣。婚姻不幸,实在是众多不幸中的大不幸。无怪乎魏仲恭在《断肠集序》中感叹说:“观其诗,想其人,风韵如此,乃下配一庸夫,固负此生矣。”朱淑真以一个弱女子之力,是无法与强大的世俗礼教对抗的。她只得独自无奈地接受现实的安排,默默品尝那无爱的苦果!

下面一首词就表现了她痛别知己的惆怅:

黄鸟嘤嘤,晓来却听丁丁木。芳心已逐,泪眼倾珠斛。

见自无心,更调离情曲。鸳帏犹,望休穷目,回首溪山绿。

—朱淑真《点绛唇》

清晨时分,黄莺清脆的啼叫声将女子从梦中惊醒。窗外传来“丁丁”的伐木声。这一刻,她的芳心已随着鸟啼声和伐木声飘然远走,眼泪却如斛珠倾洒。

她已无心观望,坐在琴边轻抚一曲离情乐。夜里独寝鸳帐,苦苦凝望也不能望尽天涯路,回首间,那溪山一片葱茏绿意。

这首词一开头便借用了《诗经·小雅·伐木》的诗意:

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。

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。

嘤其鸣矣,求其友声。

相彼鸟矣,犹求友声。

矧伊人矣,不求友生?

神之听之,终和且平。

咚咚作响伐木声,嘤嘤群鸟相和鸣。一只渴求知己的小鸟自深谷里飞到高树上鸣叫,寄托着求友的心声在鸣叫中。

在这女子柔软而倔强的心里,一个能够相知相悦的知己,远胜那朝夕相处却咫尺天涯的名义丈夫。而真正的爱情是种在内心深处的一种花卉,属于灵魂深处的风景。

所以,她心目中的爱情是一只鸟儿,“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。”这只鸟儿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。“嘤其鸣矣,求其友声。”爱情鸟儿从幽谷飞到高大乔木的枝头,那嘤嘤叫声是为了寻找真正堪托终身的知己。

然而那只鸟儿已经飞走了,飞远了,也许永远不会再来到她的身边了。因为她的命运已经被父母决定了,“芳心已逐,泪眼倾珠斛。”那种惆怅与无奈,那种绝望与感伤,永远定格在那“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”里。

万事皆休,无心流连,只是琴边独奏离情心曲。“鸳帏犹望休穷目,回首溪山绿。”只有在孤独的梦里,她回首才看到了那溪山的葱茏绿意,才有那一脉森森的清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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